作者：周德文

　　去年11月，在中央财经领导小组第十一次会议上，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在适度扩大总需求的同时，着力加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着力提高供给体系质量和效率。随后召开的国务院常务会议，也提出以消费升级促进产业升级，“培育形成新供给新动力扩大内需”。党的十八届五中全会、中央经济工作会也都就“释放新需求，创造新供给”进行了部署。实施供给侧改革已成为我国经济政策思路的新认知，成为今后宏观经济政策的走向和着力点。如何实施“供给侧结构改革”？笔者认为提供质量及相关领域的供给是推进“供给侧改革”的核心内容和工作重点。 

　　目前，从供给侧数量和规模上，早在2012年，我国制造业增加值就达到2.3万亿美元，超过美国位居世界第一，我国钢铁、水泥、汽车等220多种工业品产量居世界第一位。但传统制造业，如钢铁、水泥、电解铝、平板玻璃、汽车等领域全面产能过剩，有的产能剩余接近一半；工业增加值持续下滑，累计增长率从2012年11月的的10%下降到2015年10月的6.1%；制造业企业利润空间变薄，2015年1-9月，规模以上工业企业的利润总额同比增长为-1.7%，其中制造业企业利润同比增长-55.5%；企业负债率上升，2015年1-9月规模以上工业企业资产负债率为56.8%，其中制造业的资产负债率为59.6%。与此同时，进出口下滑态势明显。2015年我国进出口总值24.59万亿，同比下降7%。其中出口下降1.8%。我国制造业国际销售率已连续5年下滑，从2009年的19.67%下降到12.6%，同比增长率则从10.1%下降到5.6%。 

　　我国制造业怎么了？是市场没有需求吗？种种迹象表明答案是否定的。2015春节10天时间，估计有多达45万中国游客在日本花了近60亿元人民币用于购物，不少商场货架上被扫荡一空。国家旅游局数据显示，2015年，我国居民境外旅游1.2亿人次。全球五大市场研究公司GFK研究，2015中国消费者境外消费1.5万亿人民币,其他国家入境旅游1.25亿人次，而我国2014年国际旅游收入3743亿元，也就是说我国消费者在国外消费额是外国人在中国消费额的4倍。三聚氰胺事件前，我国进口婴幼儿配方奶粉只有10到15万吨，之后，2011年，进口44.95万吨。三聚氰胺事件前，中国一线城市国外进口奶粉仅占20%，5年间国外乳品业进军中国市场，一线城市已经占到75%。以上种种事实表明，我国消费需求依然是旺盛的，只是中国制造在一些领域不能满足消费者的需要。供给侧管理，要通过压缩传统制造业过剩产能，优化要素配置和调整生产结构来提供供给体系质量和效率，进而推动经济增长。中国制造业要振兴，必须浴火重生，在调结构，抓效益，增加质量的有效供给上狠下功夫！ 

　　一、出台政策法规，促进宏观质量提升。从世界发达国家的历史经验来看，当经济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一定时期，政府往往都会把质量振兴上升为国家战略，出台质量促进相关政策法律。如英国1982年发布“标准、质量和国际竞争”白皮书，1983年，全面开展国家质量运动；上世纪50年代，德国实施“以质量推动品牌建设、以品牌助推产品出口”的质量政策。2013年，德国提出打造“工业4.0” 。“二战”后，日本掀起了“质量救国”的热潮，学习美国质量管理经验，设立国家质量奖，推动广大企业实施全面质量管理 ；20世纪80年代，在日本高质量产品的紧逼之下，美国出台《质量振兴法案》，批准设立国家质量奖，在工业、农业和军事等领域以质取胜，确立了全球霸主地位。2009年，美国又制订《复兴与再投资法》、《清洁能源与安全法》、2010制订《制造业促进法》。 

　　我国党和政府高度重视质量工作，党的十八大明确提出：要把推动发展的立足点转到提高质量和效益上来。随后，国务院颁布实施了《质量发展纲要（2011—2020年）》。2014年5月，习总书记在河南强调“三个转变“：推动中国制造向中国创造转变、中国速度向中国质量转变、中国产品向中国品牌转变 。同4年9月，我国召开中国质量大会 。李克强总理发表重要讲话，要求大力实施质量强国战略，以质量的提升“对冲”速度的放缓，把经济社会发展推向“质量时代”。借鉴国际惯例和我国当前高度重视质量的新态势，建议国家尽快制订颁布《质量促进法》，通过立法推动我国质量共治，明确社会各方促进质量发展责任，出台质量促进政策，加强质量强国战略落实，引领经济转型发展。 

　　二、提升制造端质量水平，增加中高端质量产品供给。据2015年国家质检总局监督抽查产品质量状况，全年共抽查了24505家企业生产的25345批次产品，总体合格率为91.1%。从具体产品来看，有30种产品合格率低于80%。也就是我国产品质量有近10%，一些产品甚至20%不合格。2015年，国家质检总局对网络销售产品进行监督抽查，不合格产品检出率为28.7%。这说明，我国产品质量档次还很低，残次品很多。 

　　质量是相对于需求而言，一般来讲，高端质量产品是针对高收入人群需求的，中档消费品针对普通消费者需求最大，而低端消费品针对低收入人群而言的。当前，我国老百姓已解决了温饱问题，正在全面建设小康社会。人们对商品和服务的需求逐步由数量需求转向质量的需求，人们追求有品质的生活，消费者对产品质量的要求越来越高，对高端产品乃至奢侈品需求旺盛。而一直以来，我国产品主要聚焦在中低档产品质量层次上，质量成本和售价较低，满足了全球中低收入家庭需要，但在中高端产品领域，我们供给不足。财富品质研究院根据品牌库中2万多个品牌的营业收入估算发现，2015年中国消费者全球奢侈品消费达到1168亿美元，全年中国人买走全球46%的奢侈品，这其中，910亿美元在国外发生，占到总额的78%，也就是说，中国人近八成的奢侈品消费是“海外淘货”的。所以，我国加快供给侧结构改革，重点要减少无效和低端供给，扩大有效和中高端产品质量的供给，增强供给结构对需求变化的适应性和灵活性。中国制造业要在巩固中低档产品生产与出口质量的同时，励精图治，加强高端产品和奢侈产品的研发生产与品牌培育，增加市场供应量。 

　　三、以质量提升重塑出口竞争新优势。从出口市场来看，中国传统制造的优势在于劳动力成本优势，而这一优势随着我国独生子女成长时代的到来造成劳动力供给放缓，以及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造成劳动力成本的提升而慢慢消失。据美国一家研究机构发布的报告显示，在全球出口量排名前25位的经济体中，以美国为基准（100），中国制造成本指数是96。换言之，生产一件同样的产品，美国的制造成本是1美元，而中国需要0.96美元。过去10年，中国制造业的工资上涨了187%，而美国仅增加了27%。与此同时，我国产品由于质量问题在国际市场上屡屡受阻。据质检总局统计，2004年到2014年，中国出口产品占美国召回产品比重在50%左右，占欧盟召回产品比重在25%，我国已连续9年成为欧盟通报批次最多的国家，连续5年占美国、欧盟通报总数的50%。2015年，我国出口商品被境外退货过4万批次，退货金额24.3亿美元。 

　　新时期，中国制造要打造新的出口竞争优势，唯有在质量效益上下功夫才有出路，以质量供给化解成本优势的消弱。这方面“德国制造”的经验值得借鉴。如今，全球市场当中有800多个门类的产品，德国30%以上的产品出口在国际市场上是没有竞争对手的产品，在各自领域里居世界领先地位的企业超过2300家。德国制造成本非常高，德国每小时工资成本在欧洲排名前三，德国工人每周工作时间32小时，也低于大多数发达国家。此外，德国企业的环境成本、税收成本也非常高。德国制造赢得市场，靠的就是高质量。中国人到德国旅游，喜欢购买德国锅，德国锅的使用寿命可至百年。去年，德国提出了“工业4.0”的新规划，充分融入了创新和标准质量的元素。我国打造“中国制造2025”，也必须将质量作为其中的核心要素来抓。 

　　我们一些企业在这方面也创造了成功的经验。如婴儿推车是一个竞争非常充分的产品领域，2015年一季度，我国的婴儿推车出口下滑了21.3%，而位于江苏昆山的好孩子集团，海外销售收入却同比增长64%，营业收入和净利润分别高出行业平均水平1.49倍和1.93倍。好孩子集团的成功在于其过硬的质量。其与国际最顶级的质量服务机构(SGS、TUV)联合成立质量检测实验室，其产品动态耐久可靠性指标高于欧盟7.2万次防撞击次数的1倍以上。德国TEST、AUTO Bild，英国‘Which？’等一众第三方比较试验机构，都认可好孩子产品作为最优质婴儿推车质量。 

　　要打造质量出口竞争新优势，相关部门要加强工作指导，在减少出口产品法定检验项目的同时，加强出口质量品牌示范基地建设，引导出口企业提升质量；要加强对出口国质量技术标准、法规的研究，定期发布信息，有针对性指导出口企业适应出口国的质量标准、法规，提升产品的出口适应性；要加强国际认证合作，扩大检测认证的国际互认范围，为我国产品走出国门提供通行证；要加强我国产品的国际宣传，避免国际媒体有意识有目的的对我国产品抹黑。 

　　四、推动质量创新，扩大高新技术产品的供给。技术创新是质量改进的重要基础支撑。近年来，我国在高新技术领域不断取得突破，但在高品质的技术产品供给上仍有较大欠缺。有关统计显示，我国所需的高端芯片80%以上依赖进口；高铁装备所需的核心零部件和元器件80%以上依赖进口；80%的机器人依赖进口；85%的集成电路依赖进口；95%的高端数控机床依赖进口 。我国检验检测检疫行业高端检测仪器设备90%依靠进口，极端量和极端环境下的检测几乎完全依赖国外技术和装备。中国是世界第一制笔大国，全部7大类笔及各种墨水和油墨产量均居世界首位，其中圆珠笔产量超过世界总产量的80%。数据显示，中国每年圆珠笔的产量是380亿支，但笔头珠芯近90%来自国外企业。另外，高端墨水及制笔关键设备也需从国外进口。笔头和油墨的成本要占到一支笔成本的70%左右，平均下来，中国制笔企业做一支笔只能赚1分钱。 

　　因此，要充分发挥质量对技术的支撑作用，大力推动企业质量创新，支持企业开展质量共性技术和关键技术攻关，推出新产品、催生新业态，以技术创新引领产品质量提升。强化企业质量创新意识，提升企业技术创新能力和自主开发能力，大力推进科技研发、标准研制和产业发展一体化，促进中国制造向中国创造转变。要完善高新技术企业质量管理体系和标准体系，引导企业从产品研发阶段就注重质量测试，追求高品质质量，追求品牌的培育和市场营销。 

　　五、提高标准化工作水平，促进质量提升。习总书记指出，“标准决定质量，有什么样的标准就有什么样的质量，只有高标准才有高质量”。标准是质量的灵魂，标准对经济发展的助推作用是巨大的。在打造中国制造2025中，标准是引领。当前，我国标准整体水平不高，平均标龄10.2年，制定周期4.5年，同时，标准的有效性不足，实施力度不大，标准的滞后影响了制造业质量的提升。如我国食品行业，通过检测，绝大部分质量合格，但这种合格是建立在较低有检测标准上。如日本2006年推出的肯定列表制度，对734种农药、兽药、添加剂在264种食品、农产品中设立了53862个限量标准，这些标准中，我国尚没有限量的化学品有492种、33418项，日本对猪肉检测项目428项、茶叶276项、大米579项，我国大都只有几十项。我国主要工业产品采用国际标准、国外先进标准不足30%，我国主导制定的国际标准179项，仅为国际标准总数的0.7%。所以，我国加强改善供给侧质量结构，重点要健全制造业标准体系，加快标准的升级工作。要整合简化强制性标准，强调强制性标准的技术法规地位，强化依据强制性标准开展监督检查和行政执法。通过强制标准设立行业准入门槛，限制、取缔“五小”企业，淘汰制造业落后产能。要优化完善推荐性标准，培育发展团体标准，放开搞活企业标准，大力推进农业、工业、服务业标准化工作，提升标准对经济发展的贡献率。要抢占制高点，积极参与国际标准的制修订，增加我国在国际标准组织中的话语权。 

　　六、加强品牌培育，提升品牌价值。名牌是一个地方经济实力的象征，名牌导向也是制造结构调整的重点战略方向。公认市场上20%的强势品牌占据了80%市场，驰名世界的品牌产量不到同类产品的3%，但销售额却占到50%左右。美国制造业只有7%在本土，93%转移出去了，但美国企业控制了品牌，通过品牌攫取高额利润，发展中国家成为其“打工仔”。一台苹果iPhone6s Plus的成本大约是1500元人民币，但其市场售价却高达6000元左右，其间的差价，很大一部分是苹果品牌的溢价。而作为这款手机的主要组装者，中国代工企业仅能拿到每台不足100元的加工费。 

　　在市场销售困难的情况下，最先倒下了永远是无品牌企业。我国传统制造工业现在比较困难，很重要一点是缺乏大品牌。全球知名品牌咨询公司英特尔品牌(INTERBRAND)，发布2015年全球最佳品牌中国只有华为（88位）、联想（100位）两家。我国加工贸易比重接近40%,自主品牌出口比重不及20%。好不容易培养几个民族品牌，又被一些外资企业“有意识”地“蚕食”。如“中华牙膏” “大宝”化妆品、“苏泊尔”炊具、 “南孚”电池、“双汇”火腿肠等一度风行一时，最后被外资收购。 

　　在打造制造业强国方面，世界各国都在促进和推广本国品牌建设上下功夫。如美国，早在1933年，美国联邦政府就颁布了《购买美国货法案》，规定政府在采购商品时，应优先购买美国产品。1955年至1963年期间，硅谷半导体产业35%到40%的营业额来自于政府采购。韩国，2009年1月，成立了一个名为“国家品牌委员会”的总统直属机构，为韩国民族品牌进行全方位的对外宣传推介。我国人均GDP突破8000美元，已进入品牌消费时代，高端品牌需求旺盛。我国要从国家层面、从政府层面上重视名牌战略的推进。要围绕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规划目标和产业政策，制订完善中长期重点品牌培育和发展方向。政府应实施名牌激励政策，保护和支持民族品牌发展，引导生产要素向名牌企业集聚；要完善政府采购制度，在同等条件下优先采购名牌产品；要对名牌企业给予金融信贷支持，开展以品牌无形资产为担保的贷款服务；要通过举办国际性的产品博览或展销、交流、推介会等多种形式和渠道，提供政府资金资助，加强优势产品的推介和品牌的打造；要建立质量奖励制度，对创建名牌成绩突出、质量管理工作卓有成效的企业和个人给予表彰和奖励。 

　　七、增加检测认证资源的供给，为质量发展提供技术支撑。检测认证是对产品质量的一种衡量与认可，是质量发展的前提。首先，检测认证市场是一个朝阳产业，推进供给侧结构改革要大力推进检测认证行业的发展。据调查，全球检测认证市场规模2014年1584亿美元，近10年年均增长10%，我国增速15%。结合中国未来推动经济转型升级的需要，专家预测，未来中国质量检测市场将以20%至25%之间的增速增长，在2020年将达到6000亿元人民币的市场规模。同时，检验检测是质量提升的重要手段，检测平台是质量研发的重要工具，是质量监管的重要依托，发展质量、提升质量必须大力发展检测行业。同时，检测认证对企业开拓市场，尤其进入国际市场是一个重要关口。我国颁发的认证认可证书、检测报告，成为多个国家市场准入的凭证。截至目前，我国已与29个国家和地区的45个政府部门签署了103份质量认证合作协议文件，与欧、美、日、俄、韩、东盟等主要贸易伙伴建立固定的合作关系或定期会议机制，这对于我国企业开拓国际市场产生的巨大推动作用。如为促进玩具出口，国家认监委通过在认证认可领域加强与美、欧和国际玩具行业协会组织以及和政府机构的合作，有力地推动了我国玩具行业的发展，促进了玩具企业制造创新能力、质量水平的全面提升。  

　　促进检验检测行业的改革的发展。一方面，加强国家级、省级质检中心建设，继续做大做强公益类检测机构。同时，大力扶持发展市场化检测机构发展。国务院2014年已将检验检测认证行业作为国家重点扶持的十一个重点生产性服务业之一，要进一步完善相关扶持政策，推进检测行业的大发展。要大力推进检验检测机构整合，引导检验检测机构规模发展，做大做强，做出品牌。要推进认证市场的发育，逐步放开自愿性认证业务，促进团体标准的认证业务的开展。要加强检测认证市场的监管，解决诚信缺失问题，重塑检测、认证的公正性和权威性。要加强认证认可的国际互认工作，逐步构建“一个标准、一次检测认证、全球通行”的产品认证体系。 

　　八、加强市场监管，优化质量竞争秩序。加强质量安全与诚信监管，维护正常质量竞争秩序是促进制造业质量提升的重要条件和基本保障。良好的质量竞争秩序，能使企业将质量提升作为市场竞争主要手段，形成质量优胜劣汰效应。反之，对质量违法行为监管不力，或对一些本地质量违法企业实施特殊保护，造成违规企业得不到应有法律制裁，使假冒伪劣产品大行其道，会产生“劣币驱逐良币”效应，使企业丧失追求高品质产品的积极性。 

　　要坚决杜绝地方保护主义行为，为民族品牌拓展市场，做大做强创造条件；要敢于对质量违规企业敢于下重手，对严重质量违法者要坚决依法取缔，踢出市场，以此为调整供给侧产品结构作贡献；要建立质量诚信体系，加强消费引导，大力开展质量对比、质量测试活动，向社会公布企业产品优良和不良信息，让广大消费者知道哪些产品是好产品，哪些是劣质产品，让优质产品“优价”，让劣质产品无处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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